嘉德罗斯的王之旅途（15）
（15）交心
一顿饭能解决很多问题，如果不能，那就叫上足够的啤酒和饮料。正值太阳西沉，月亮弯弯，野兽蛰伏，虫儿偶尔传出几声低鸣，蛮荒森林的夜晚本应永远这般寂静，可是今晚来了一群永远闹腾的人，硬生生打破沉闷的黑夜。炙热的篝火带来一片光明，架子上的烤肉鲜美流油，刷上酱料，美味便在微不可查的滋滋作响中炸裂开来。搭配烤肉的配菜充满着个人风味：透明大气的玻璃杯里是气泡厚重的上好啤酒，水果蛋糕鲜甜可口，裁判球送来的薯条依照食用者喜好裹上十足的蘸料，刚出炉的长条面包松软香甜，烤制后的蔬菜风味独特，全员都爱，被一抢而空。
想起出门前圣空星王千叮万嘱的健康饮食，嘉德罗斯放弃了冰凉的可乐，端起一杯牛奶，还顺手下单了饭后水果。
欢乐的烤肉聚会极大安抚了两方人马，伴随着一声声豪爽的干杯，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不存在。已经乐昏头的他们甚至都放任嘉德罗斯和雷狮排排坐！
卡米尔抬头与蒙特祖玛对视一眼，随即低头用塑料勺子切下一小块蛋糕往嘴里塞，绿发的少女淡定地拿起一个色泽鲜红的草莓细细品尝。
确认过眼神，都是听从安排的安分人员。
烤炉架旁，帕洛斯假笑着与雷德争辩烤肉做法，一个坚持按照自身口味重辣重调料，一个根据脑内健康饮食规则坚决反抗。
“不行，辣椒放太多会危害祖玛健康的！”
“那点辣椒吃什么烤肉！”
被拉来做评委的佩利和安迷修为了确保厨师不会闹脾气罢工，非常有默契地一人选一个。可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这种争论有什么意义。
大狗子挠着脑袋：“你们自己烤自己的，反正肉管够，有什么值得争的？”
帕洛斯瞪了他一眼，把肉直接塞狗子嘴里。
“吃你的，别说话。”
安迷修垂眸没有说话，他大概能猜到这两人的执念：如同每年都要来一次的咸粽子和甜粽子，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甜豆浆和咸豆浆的南北之争，饮食差异带来的口味选择和搭配是绝对不可含糊的只能赢不能输的战役。
几乎什么都吃，完全不挑食的安迷修坚定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口味，同理，这场战争没有绝对的胜利，只能等他们累了后自动休战。所以作为评委的他非常没有责任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雷狮与嘉德罗斯身上。
他们到底是怎样交流的？
对雷狮的熟悉让安迷修能够看出他们正在交流情报，但是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比赛般往嘴里塞烤肉，这种交流方式他看的真的很迷，也完全无法解析。
帕洛斯顺着安迷修视线望去，神色复杂，干笑一声：“他们关系挺不错。”
安迷修回头，在他走神时雷德与佩利已经打成一片，现在正在一个角落欢欢乐乐地举杯共饮，口味战争结束得意外的快。
安迷修讪笑，随即将身旁的啤酒一饮而尽。帕洛斯心中一紧，安迷修并不如雷狮那般喜好饮酒，更别提一饮而尽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安迷修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帕洛斯觉得空气有些冷，悄悄挪了挪脚，尽可能地拉进自己与烤架的距离。他低头又刷了一遍酱料，多年的厨师生涯驱使刷酱动作始终保持着标准得体，没有浪费一点酱汁。
待内心的狂风稍稍平息，帕洛斯涩然开口：“选择雷狮老大时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就雷狮老大那身份，前路必定坎坷。”
雷王星叛逆的三皇子，这身份注定了雷王星全年无休的追杀，比得罪雷王星皇家军舰还严重。当初帕洛斯因为前老大发疯想和雷王星皇军军舰硬抗，决然背叛羚角海盗团，结果一不留神选择了更会惹事的老大，火速跳入更大的火坑。
可问题是，帕洛斯不可能不明白选择雷狮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真的很好奇，明知道后果更糟糕，为什么你会坚持选择雷狮。对你而言，雷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相反，雷狮可以称得上是最坏的选择。”
可能是今夜篝火太过热烈，一向温和体贴的安迷修言辞多了几分热切，眼神犀利而清醒。
“比任何人都惜命的你，为何要上雷狮这条贼船？你明明可以一个人悄然离去。”
帕洛斯诧异地扭头注视安迷修，低低笑出声：“没想得到是你最先问出这个问题。”
“骑士大人，这件事与你无关吧。你可不是海盗团成员。”
安迷修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看在上次围剿行动我救了你一次的份上，你就透露一下吧，我真的挺好奇的。”
什么时候骑士救人还要回报了？
放下手中的烤肉，帕洛斯找了一个石墩子坐下，双手随意搭在腿上。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晦明变化中语言也多了也不真切。
“骑士大人或许无法体会，能够近距离目送高高在上的皇子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可是卑鄙小人为数不多的乐趣。”
帕洛斯脸上带着诚意十足的假笑：“这个答案骑士大人可否满意？”
安迷修没有回话。
在宇宙浪迹了这么多年，安迷修早就清楚地意识到，每一个合格的宇宙海盗心中都有恶根性，他们见不得别人好，受不了圆满大结局，世界不出点乱子心里就不舒坦。坐观虎落平阳是每一位在阴沟里腐烂变质的宇宙海盗都会举杯欢庆的娱乐项目，对这些常年刀尖舔血，与死神共舞，脑子里只剩暴力与鲜血的人而言，强者堕落远比欺凌弱者更加有趣，若是有幸能够脚踩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强者，他们会收获更多更大更满足的快意。
但这，并不是帕洛斯留下的主要原因。安迷修笃定，帕洛斯并不是已经堕落了的海盗，他眼睛深处还有光——这也是雷狮会选择他的原因。
是期待吧。
安迷修凝视着帕洛斯，敏锐的目光扒开脏辫少年洋葱般的伪装。从现在随意悠闲的少年，到背叛时的狠辣果决的海盗，到年少聪慧机敏过人的诈骗犯，最后，一个趴在地上茫然盯着空盒子哭泣的幼童定格不动。或许这后面还有一个矜持的富家子弟——已经是遗失的幸福了。
安迷修移开视线，不再逼问。没有其他原因了，只可能是期待，期待雷狮这位自愿堕落的皇子能够信守诺言，给这片宛若深渊的宇宙带来不一样的改变，营造一片可以生存，能够生活的小小天地。
“你眼光很好，胆子也很大。”
安迷修轻声说道，帕洛斯不可置否地笑笑。
一直偷听的卡米尔走了过来。安迷修知趣离开。海盗团内部的事，只能海盗团内部解决。
帕洛斯挺直腰板，面对卡米尔时他压力总是很大。咽了口唾沫，他现在只能确定，卡米尔不是来找茬的。
“帕洛斯，你还记得我们逃离雷王星追杀时你掉队的事情吗？”卡米尔从烤炉上拿起两串烤肉，权当做个样子，“我第一反应就是立即舍弃你。回去救你容易全军覆没，而且我不相信你会无能到掉队。大哥从不会选择无用的同伴。”
“追杀太紧，惹不起。”
帕洛斯耸肩，卡米尔没有冤枉他，他当时的打算就是借着雷王星追杀假死脱身，一个人浪迹天涯。跟着雷狮后他第一次直面雷王星的“全面”追杀。望着漫天的激光和枪炮，帕洛斯瞬间就意识到雷王星对羚角海盗团是多么仁慈。
“你们当时回头时真的把我吓到了，没想到宇宙海盗还有所谓的同伴情。”
“是大哥执意返回救你。”卡米尔剜了一眼帕洛斯，要不是他后悔得如此迅速，他们也不会正面撞上雷伊，那位皇女完全不顾情面，打的又凶又狠，佩利和他根本帮不上忙，只能雷狮一个人应付。好在雷狮实力出众，一个人拖住了雷伊及其心腹，为卡米尔和佩利捞帕洛斯争取了充足时间。捞完帕洛斯后他们争分夺秒地打劫了一批物资，集体上船匆匆忙忙完成了第一次大羚角跳，勉强逃脱。
“我为我的行为赎罪。”帕洛斯动情道。事后雷狮漏了好几天电，心中有愧的帕洛斯在羚角号修补期间主动承担了厨师，清洁工和修理工，整个人忙成了一个陀螺，直到雷狮康复才不再和机器人抢工作。
“当时大哥说了，海盗团四个人，一个也不能少。虽然我还是无法原谅你那时候的反悔，但是大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卡米尔目光上移，对上已经愣住的帕洛斯。
“所以，没有人会抛弃你，你也不准掉队。”
真是霸道。帕洛斯嘴角上扬，懒洋洋道：“放心好了，我比任何人都怕死。”
“出了问题及时告诉大哥，不得独自行动。”
“是。”欢乐应声。
“遇上生死危机要卖谁先考量清楚，大哥后面还有一个雷王星。”
“……是。”略感无语。
“烤串再来两串，甜味的。”
“……卡米尔，想找茬就直说。”这个没法答应，烤串必须是麻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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